半首(shou)好吉他,生意,工作,大叔
2024-12-05 14:40:44
□马海霞
他27岁(sui)那年，就在我(wo)们公司(si)门口摆摊卖肴菜。由于他喜欢穿白衬衣、牛仔(zai)裤，留着长头发(fa)，没顾客时就座(zuo)在肴菜车背面弹吉他，我(wo)印象深入(ru)。有一天(tian)我(wo)加班，上(shang)班时已过饭点，刚走出公司(si)门口，就被吉他声吸引。落日余晖(hui)洒在他身上(shang)，微风吹动他的长发(fa)，青春的气味弥漫(man)在空气中，像是青春偶像剧里的一帧画(hua)面，很文艺、很浪漫(man)。我(wo)上(shang)前去买(mai)了份肴菜，便跟他聊起(qi)天(tian)来。
他竟是我(wo)同村的老乡(xiang)。当年考上(shang)职业中专进来读书(shu)后，正本在一家国企有份体(ti)面的工作，但厥后单(dan)位经济不景气，他下岗了。由于学的是厨师专业，他便摆摊卖起(qi)了肴菜。
我(wo)们公司(si)附近工厂(chang)很多，他的肴菜生意挺红火。有人夸他肴菜好吃时，他毫(hao)不客气地(di)说：“肯(ken)定好吃呀(ya)，我(wo)可是专门去职业黉(hong)舍学过厨师的。”有人夸他弹一手好吉他时，他却自谦道(dao)：“一手好吉他谈(tan)不上(shang)，半瓶醋(cu)的水平，顶多能弹半手好吉他。”
有一次(ci)，我(wo)又(you)去买(mai)他的肴菜，听(ting)他和邻摊卖煎饼果子(zi)的大姐闲聊。大姐说：“你有文明，应该找份波动工作，摆摊有点可惜了。”他却说：“我(wo)想趁年轻自己创业，先摆摊攒点钱，然后租间门店，开家肴菜店。等生意做好了，就开连锁店，店名我(wo)都想好了，叫‘半首(shou)好吉他’肴菜店。”想了会儿(er)，他又(you)增补说：“不是一只手的手，是首(shou)先的那个首(shou)。意义就是，没顾客时弹半首(shou)吉他曲，就会来客人了。”他似乎很满(man)意自己的说法，得意地(di)翘起(qi)了嘴(zui)角。
可惜的是，他的生意并没能做下去。半年后，我(wo)们公司(si)附近摆摊做肴菜生意的越(yue)来越(yue)多，有些人搞恶性竞争，搞价格战，这令本分办事(shi)的他生意受(shou)到(dao)很大影响。不久(jiu)就没再见到(dao)他，听(ting)说，他妻(qi)子(zi)想去南方(fang)，他就没再卖肴菜，和妻(qi)子(zi)一起(qi)去南方(fang)做起(qi)了服装批发(fa)生意。
我(wo)没想过会再次(ci)遇见他。那天(tian)，我(wo)在一家餐(can)厅(ting)吃饭，突然就见到(dao)他走了进来，也许有十多年没见了，但我(wo)照样一眼(yan)就认(ren)出他来。他一身黑色运(yun)动服，身上(shang)还有些灰尘，有些谢顶了，看上(shang)去沧桑了不少，当年的文艺青年已变油(you)腻大叔了。我(wo)有些镇静地(di)和他打招呼，他竟然也认(ren)出了我(wo)，便在我(wo)中间那桌(zhuo)坐下，和我(wo)聊起(qi)了天(tian)。
他说他现在在开货车，跑省内运(yun)输，刚帮人送货到(dao)这附近，等他们安排卸货，他就到(dao)中间来吃口饭。我(wo)问他，现在还弹吉他吗？他说，弹呀(ya)，不过这么多年，没啥长进，照样“半手吉他”的水平。他笑说：“有苏息时候，别人抽烟、看手机(ji)，我(wo)就取出吉他弹一会儿(er)，提神，还比抽烟强(qiang)，健康又(you)省钱。”
我(wo)冲他竖大拇指，他笑着打开微信(xin)给我(wo)看他的微信(xin)名，真的就叫“半首(shou)好吉他大叔”，微信(xin)封面就是他抱着吉他，依靠在货车车门旁。
不过，他又(you)说不想干这活了。脏累倒是不怕，就是装货时候不定，需要24小时开机(ji)待命，老板(ban)随叫随到(dao)，心累。他打算换(huan)份工作，照样开大货车，不过想跑长途，路(lu)途远(yuan)，但自由，还可以到(dao)处去看看，好比他想去新疆。
我(wo)劝他，快五十的人了，开大车跑长途真的会很累，为啥不干点轻松的活。他说：“家庭不允许呀(ya)，现在一个孩子(zi)上(shang)大学了，一个孩子(zi)在读初中，还得再奋斗几年。”
我(wo)们叙了一会旧，谈(tan)起(qi)了他当年在我(wo)们公司(si)门口卖肴菜、想开连锁店的往事(shi)。他感触：“当时年轻呀(ya)，把将来想得太美(mei)好。”
吃了饭，有人给他打德律风，也许是货已卸完，他便告辞(ci)匆匆拜别。我(wo)看着他的背影，不由感触，生活不是偶像剧，并非(fei)放下面子(zi)、付出努力就能实现梦想。大多半工资了家庭，不敢任性追梦。但令人欣喜的是，这位“半首(shou)好吉他大叔”始终没有被生活完整裹挟，再忙再累，也要为自己留半首(shou)吉他的时候。这个爱(ai)好，也是青春岁(sui)月(yue)留给自己的一份念想与鼓(gu)励(li)。吉他未老，大叔也依然很文艺。
